“掌柜的,烫壶酒!切两斤牛肉!再来两个下酒的菜!他姥姥的!出了城像进了趟鬼门关!”说话的汉子用力拍拍衣袖,抖落满身的灰。
“得嘞!客找地方坐!”
“唉唉!刚才在城外看到了吗?乌央乌央的铠甲重兵!老子差点让掀起的黄沙给埋喽!”
“还用得着看嘛!他姥姥的,隔着城墙都听着号角声了!”
“是啊!都没安分几年!又他娘的要变天了!”
“哥几个,弟弟我刚来,您二位几个意思?”
“还不是因为那个受!”
“什么受?!弟弟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就那个受!原仙门六世柳家那个公子,柳安歌!!不修正途,自甘堕落!”汉子压低了声音,“和辰皇帝狼狈为奸,荒淫无道!害惨了白家公子!听说啊,还诛了白氏满门!啧啧!真是畜生不如!惨无人道呀!”
“嘘!小声点!不知道辰皇狗腿子遍布犄角旮旯嘛!”
“哼!这年头话都不让人说畅快了!人都说红颜才祸水!我看呐,这自作自受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忒能霍霍!”
“可不是嘛!白溯央白公子啊,那可是谪仙一般的人!就为了那个受,叛出家族!那个受在前面嚯嚯,白溯央在后面全盘给他兜着!他姥姥的,替那个受兜了十年的烂摊子!如今生生的让那个受连祖坟都给撅了!”
“可惜了!可惜了!若当初白溯央娶了萧家姑娘,如今生个娃都能打酱油了!可偏偏就喜欢了个受!啧啧!”
酒楼里的众人,一阵唏嘘!
“那城外兵那些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城外往南,就是那个受所住的仙山道场,叫鸣凤台!”
“哼!我呸!还鸣凤台!当初修仙论道的地方,被辰皇生生给掰成豢养那个受的金丝鸟笼了!”
“听城外驿馆的茶博士说,白家公子独自一人,上鸣凤台去斩杀那个受了!所以,辰皇急了,这才排兵布阵,欲一举拿下白溯央!”
“哎!这得什么仇什么怨才能干得出灭人家白氏阖族的事儿啊!据说十多年前,那白溯央还是跟那个受拜了天地的!啧啧!真是一片丹心为了狗!”
在酒楼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正端坐着的一位身穿黄衣白鹤纹衣饰的男子。此人轻呷一口茶,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堂里的汉子一顿胡侃。略路吃了些酒菜之后,在酒桌上放了一锭银子,便起身离开,出了酒楼,朝着城外走去。
这里便是南玄城!
位于“天和”的西南部。此地气候温和,物产丰富,民风淳朴。
南玄城内水网密布,江桥众多。城外山清水秀,土地肥沃,四通八达,纵横交错。自古以来便是天和的政治、经济、军事之重地,其战略地位丝毫不亚于天和的京都“朝歌”。所以,南玄也被誉为“辅都”。
世人皆道:“北有朝歌,辅之南玄。”
南玄如此重要的城廓,除了有天和皇帝亲派的军机重臣重兵坐镇,在南玄城再往南三百里,还有一个重山环绕、云雾飘缭的世外仙地。
那里,仙气环绕、蓝天碧水、白云悠悠、树木葱茏、清飞溪流,鸟语花香。天空中长飞着金色的玄鸟,来来去去,百啭千声。这便是“修仙世家”南玄柳氏的道场,千百年来守着南玄灵界的太平。
但如今,就是这样一块风水宝地,修仙参道的人间仙地,此时却是重兵重重,大阵开启。
从山底广域门开始,向上盘旋到山之顶峰,高五百丈,共一万两千余台阶,分为十八盘。每到一盘都有一处极为广阔的空地,分布着道场院落。其内居住着南玄柳氏的各路仙士道卿,外世弟子。除此之外,每一盘都驻扎着铠甲重兵,铁弩长箭。上上下下十万余人,易守难攻,雄关天成。
在万丈山顶上面的便是鸣凤台,依照宫宇而建,气势磅礴,云雾缭绕,仿佛伸手可揽九天月。周围山林高耸,不远处是终年不化的雪岭山脉。
居于此地的便是南玄柳氏少主柳香和他的“玄衣卫”。
柳香,字“安歌”,二十余岁,乃是南玄柳氏独子。虽出身仙门世家,却相传此人性情孤冷、行事无常、手段辛辣、荒淫无道!就世人嘴里所说得那个受!
此时,鸣凤台上,天雷阵阵,铁马冰河,轰隆隆震颤着山顶的宫宇。
万只金色玄鸟齐齐飞在鸣凤台上空,盘旋不下,嘶鸣不已,压得这鸣凤台上的天空都没有了颜色。
柳安歌身着纹有柳氏族徽的玄鸟墨衣,手持法器灼华剑,站在宫宇正殿外。面色冷峻,眼神凌厉,阵阵雷雨狠狠打在他的身上,发丝尽湿。
鸣凤台掌事吴翁拿着伞,几次欲上前帮他遮雨,都被柳安歌身后的近卫拦了下来。
他们都在等一个人。这磅礴大雨,却一直下个不停。
一个时辰后,从那条一万两千余的台阶上走上来一白衣男子,手持一柄折扇,浑身散着血色修罗的气息,直视柳安歌!
一步一步,踏在雨中;身上的鲜血,滴在雨里。在他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雨恨云愁早已浸湿了这人的玉兰白衣。衣袍上的鲜血早已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一万两千步,每一步,都是踏血而来。
这位身穿玉兰细纹白衣的男子,也同样出自仙门世家。正是玉兰白氏的二公子,白英,字“溯央”。也被世人美誉为“举世无双‘仙公子’”。
雨水贴着白溯央乌黑色的发丝流趟到粉玉雕琢的脸颊上。那双曾经目若星朗的眸子里,早已是草迷烟渚。
嫣红的鲜血,延着白溯央如玉般的手臂,又缓缓顺着手里的折扇,滴落在地上。每一滴,都滴在柳安歌的心里。
站定之后,白溯央看着立于正殿外的柳安歌,一阵晃神。
这十年间,他像影子一样,追着柳安歌的足迹,护在柳安歌的身后。山不言,水不语,无形无迹。
所为的,也只不过是想守着那个曾经日日缠在他身边的少年,想护着那少年眼睛里的星辰和大海。
而现在白溯央眼前这张冷峻凌厉的脸,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这十年所换来的代价,就是他亲手葬了阖族!
白溯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已是目光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