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那人带他来到了一座山里。
一个被叫做桃殀山的道场!
山里的人和那人一样,皆都身着暗衣,每个人腰间都别着墨玉的牌子。
此后,他在桃殀山里每日习文、练武、修术法,终于这世间重新有了个家。
那人还说:“看你长得像个小鸡仔似的,便唤你为‘小鸡仔’!如何?”
他满心欢喜,四岁之前阿爹阿娘唤他‘狗子’,庄稼人觉得小孩子贱名,好养活。四岁的时候,他重新有了自己的名字。儿时的他,大字不识一个,‘狗子’和‘鸡仔’没什么区别,只要是那人给的,他都喜欢。
只是,之后开始读书识字,略略长大些,才明白师兄们捂着嘴巴在背后戏笑他的名字。
他特别生气,跑到那人的房里,跪在地上,吵着闹着说要改名字,不改就不起来。
那人放下手里的书卷,走过去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呦!这是长大了,学问多了,也懂得知羞了。那好吧,那就改‘鸡’为‘姬’,彼美淑姬,可与晤歌!如何?”
那会的他,根本不明白后半句是何意。但是,只要不再被唤作‘鸡仔’,他都乐意!
已过经年,他与别的仙士相比,虽没有什么天赋,但好在胜在勤奋。每日都极为刻苦修炼,磕了碰了骨折了,连滴眼泪都未掉过,就是为了不给那人丢脸。
那人得空的时候,也会专门指点他一二。
在他心里,除了救命的恩情,教导的恩情,那人更是山,是水,坚韧而又深远地扎在他心里。
再后来,他略长大一些的时候,便可以随着那人下山同去历练。
再后来,到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不负所望,闯过了阵法,取字‘成和’。那人比他还要开心,亲手刻了一个玉佩送与他,还将‘成和’二字刻在了正面。
再后来,他自己将那人的字,也刻在了这枚玉佩的背面。
再后来,他终于努力地成为了那人座下之首席,朝出暮归,每日陪伴在那人左右。无旁人的时候,那人还会宠溺地唤他之前的小名“小鸡仔”。
那人喜欢在课修日落的时候,弹着五弦琴,唱着那一首: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那人只会唱这一首,而且是循环往复地唱,一唱就唱了十多年。
那人唱的时候,他也会在旁边轻轻跟着和。
那人还喜欢唱另一首: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
“东门之池,可以沤纻。彼美淑姬,可与晤语。”
“东门之池,可以沤菅。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这一首,但那人只唱过一次。就是在他十五岁生辰冠礼之时。
那天,那人极为开心地偷偷带回一小坛酒,同他躲在寝房喝酒弹琴。尽兴之时,那人便唱了这首。只这一次,他便记了许多年。
他以为,可以就这样一直一直陪在那人身边。
风雨无常,往事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