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是一双机械利爪，旋转时发出咝咝的摩擦声，反射彻寒的光。他试着踏上一步，钢铁的脚趾尖落地的时候他似乎都有触感。
他曾无数次穿上机动甲胄，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他觉得机械彻底融入了他的血肉，或者他的血肉彻底地融入了机械。
这具甲胄完完全全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一个念头轻轻爆开，甲胄就会做出相应的动作。
甲胄不再是他的负担，甲胄就是他，他就是甲胄。
他努力地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在噩梦的底层，他见到了苏伽罗，那么宁静那么美好的苏伽罗，苏伽罗给了他开门的密码，他打开了一扇禁忌的门。
那一刻仿佛有岩浆般滚烫的液体从背脊注入，大脑忽然恢复了神智，濒死状况下疯狂跳动的心脏也恢复了正常，他骤然惊醒，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屠龙者对薇若兰掷剑，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用腿部发出了斩击。
他无数次穿上炽天使甲胄，以前那些插入背脊的黄金电极就像是吸血鬼的牙齿，贪婪地吸取着他的生命，他越是奋力驱动炽天使，自己就越虚弱。但今天，电极却反过来把生命注入了他的身体，让他仿佛浴火重生。
跟当年的狂化状态不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屠龙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一刻炽天使的眼孔中仿佛有火光一闪，如同猛兽开眼。
“这才是‘红龙’的真实状态么？”屠龙者发出低沉的声音，“很好，很好，很好！”
它连说了三个“很好”，语调平滑得像是一条直线，听不出是真的赞许还是语气阴狠。
它伸出利爪从破损的伤口处探入，掐断了几处管道，那种墨绿色的润滑液便不再渗出。
排气管再度喷出了青蓝色的火焰，这件古老的甲胄有四个动力核心，或者说四颗机械心脏，西泽尔毁掉的只是其中之一，此刻剩下的三颗机械心脏在红水银的热力驱动下极限运转，屠龙者看起来非但没有变得虚弱反而更加狂暴。
它拔出了最后的武器，那柄插在地上的超重型龙牙剑，划出的剑弧就像死神的镰刀。
西泽尔盯着那道逼近的死亡之弧，屠龙者的动作在他的眼睛里变慢了许多，他的各种知觉都变得敏锐起来，甚至能听清屠龙者的三颗机械心脏发出了不和谐的噪音——它们本该是四颗协同发力，被毁掉一颗之后，当然会造成不协调。
最后一刻，西泽尔侧身闪避，剑锋在红龙的装甲板上扫出了火花，但只是一道浅浅的伤痕。
红龙猛拍背后的墙壁，插在墙上的武器震动着坠落，它抓住了其中的两支短矛。
屠龙者用的短矛也是超规格的，握在西泽尔的手中就是长矛。长矛的光在空气中高速地闪灭，仿佛群蛇离巢，没有人能看清西泽尔进攻的手法，感觉一瞬间里他就刺击了无数次。
屠龙者的装甲上出现了好几处孔洞，但还未能正面贯穿装甲。西泽尔在几秒钟里就刺完了这一轮，矛头随即报废，紧接着是一对直剑被西泽尔握在了手中，他行云流水地斩切起来，面对比他雄伟太多的屠龙者，他竟然采用了攻势。
屠龙者也没有一昧地躲闪，它纵横挥舞龙牙剑。切入西泽尔的剑光之中，武器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声碰撞，无数火花下坠，每颗火花都是红热的钢屑。片刻之后，龙牙剑和直剑的刃部都是翻卷和残缺。
骑士们不断地更换武器再将他们变成废铁，巨大的实验场中回荡着金属轰鸣，幸存的人们只能掩住耳朵，否则耳膜就会撕裂般地痛。
贝隆费尽力气才把昏死过去的薇若兰拖到一根柱子后面，佛朗哥立刻就抱着脑袋冲了过来，带来了某种白色的油膏。他用油膏厚厚地抹在薇若兰身上，把所有燎伤起泡的地方都遮住了。
“幸亏他妈的没有灼伤什么敏感部位，要是烧伤了你说我是给不给她抹药呢？”佛朗哥脱下自己的实验袍帮学生遮住，旗袍烧毁了一小半，之前薇若兰的状态着实有点不体面。
“以前听说总长大人跟副总长大人的关系很不好，没想到关键时刻总长大人还是在乎学生。”贝隆探头看向外面的恶战，骑士们高速地闪动，感觉实验场里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在这种状态下佛朗哥敢于横穿实验场送烫伤药来，确实是有几分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