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小姐,你真的没问题吗?”
“你是指什么?”
小说家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就不要装傻了吧?当然是你那难搞的个性问题。”
光是听见“屠杀”两个字就有那种类似于花粉过敏症的严重反应,雾岛小姐自称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正常”,都像是建立在海滩上用沙子堆积起来的城堡般脆弱,看来并不是夸张的说法。
老实说,小说家真的很担心她的状况,假如继续一起行动,谁都无法保证雾岛小姐会不会在中途就因为“无法束缚内心深处的野兽”之类的理由,突然翻脸变成血浆片里的杀人狂——
不,说不定只是变成诸如“嗜血疯子”之流的敌人,已经称得上是好结果;明明精神上已经彻底异质化,表面上却与不久前毫无变化,这才是最糟糕的。光是想想,他都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小说家看来,作为一个恐怖故事而言,没有比相互信赖的同伴,其实是潜伏在身边的怪物的剧情更可怕的了。
以雾岛小姐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冷静,以及她能压制本性长达十几年的可怕控制力,恐怕能很轻松地将自己凶恶的本性掩藏起来,伪装到谁都看不出来的程度。
不过仔细想想,现在的他已经面临着这种风险。雾岛小姐的心灵状态是不可知的,就像一枚用随机数来决定起爆时间的炸弹一样。说不定她在刚刚的对话过程中就已经恢复了本性;说不定从最开始,她就为自己设下了陷阱,之前表现出来的坦诚不过是另一种伪装。
……太糟糕了。所以才说青春期的女生很难打交道,女孩子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而在一个拥有潜在反社会人格的女高中生身上,这一点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关系。只有几天的时间,不会有问题的。”
雾岛冷淡地回答。
“哦...是吗。”
小说家点点头,不再有疑问。
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无法坦率面对她。
当粟山琉璃一脸悲伤地向小说家诉说自己不被人们相信的经历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浅见,都对她说了“我相信你”这四个字。那句话是发自真心的,他确实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对方;可是当这个人换成雾岛时江的时候,这种根基无疑会被动摇。不论嘴上说得多么好听,犹疑还是能从细微的神态举止目光中流露出来。
人无法欺骗自己,假如能理解这一点的话,甚至就连欺骗他人都做不到。所以小说家干脆选择不说话。
……
黑发少女显然能看出他内心的踌躇。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她紧抿嘴唇,加快步伐,看似不经意地走在小说家前面。这样在心理学的方位优势上,能让身边的同伴本能地感到安心。雾岛时江对此轻车熟路。
雾岛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她坦率承认自己内心中居住着恶魔,而别人又在这一点上选择相信她的时候,那同时就意味着在二人之间,不可能再一次建立起真正可靠的信赖关系。
信赖的终点却是与之相反的怀疑,这是多么可笑啊!她当然会感到抗拒,感到厌倦,感到痛苦,但是她又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就连少女自己都不知道,继续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的日子,还能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