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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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两个男女外星人。男的照例叼着一支烟,也不知从哪儿偷的,照例地吐制一幅幅五颜六色缤纷绚丽的“国画”。仿佛他对地球上产生好感的东西就是烟和中国国画似的。而那女的照例并无恶意地盈盈笑着。她的笑使人感到有一种天真无邪的顽皮味儿。
  
  她问:“你是不是到医院去看过病了?”
  
  我诚实地回答:“是的。”
  
  又问:“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生了某种癌?”
  
  我诚实地回答:“是的。”
  
  她就笑得更顽皮了。随即又表情郑重起来,说:“你不必恐惧,不必怀疑是癌,只不过你要长出尾巴了。在以后的一个月内,在这一座城市里,每多出一句谎言和假话,便会多十个长出尾巴的人。我们的惩罚是温和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并不打算对你们构成什么伤害,无非是要使你们因说假话而长出了尾巴感到羞耻。你们地球人不是讲‘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见面是朋友’吗?咱们再见一面就是朋友了,所以我们决定优待你……”
  
  我大喜过望,说:“你们赦免我吗?”
  
  她爱莫能助地摇头说:“赦免是不可能的。但允许你任选一种尾巴。禽类的也罢,兽类的也罢,你按自己的喜欢选了,不久就会长出那样的尾巴。”
  
  我从她脸上看出,再说多少争取赦免的话也白扯,倒显得自己太跌份儿,太缺乏自尊了。堂堂中国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难道还怕长尾巴吗?梅花欢喜漫天雪,尾巴何所惧?于是我略作思考,面不改色心不跳,大义凛然地冷笑道:“那就让我长出一条老鼠尾巴吧!”
  
  “老鼠?……也就是你们地球人叫耗子的那种……讨厌的小东西的尾巴?……”
  
  她显出大为费解的样子,仿佛我是买主,她是卖主,面对她热忱地向我销的种种好货,我皆不稀罕,偏偏要买她最差劲儿的,连自己都不好意思摆在明面儿的劣品似的。
  
  我语调洪亮铿锵地说:“对。我喜欢耗子尾巴。耗子尾巴非常可爱。”
  
  她说:“你不再考虑考虑了?真的决定了?”
  
  我点头说:“不再考虑了。真的决定了。”
  
  而她的男伴儿,这时就很不耐烦了,插言说:“既然他喜欢,既然他觉得非常可爱,那我们就让这位地球先生长出一条耗子尾巴嘛!”
  
  她凝视了我几秒钟,替我遗憾地说:“那么你会如愿以偿的。希望一条耗子尾巴给你带来些意想不到的乐趣!”
  
  她说完,对同伴儿使了个眼色,他们便一同消失了。
  
  其实我有我的主见。我为自己选择耗子尾巴,乃因耗子尾巴细小,便于隐藏罢了。而我一向是极怕耗子的。
  
  妻这时醒了,问:“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我说:“不是自言自语,刚才是在跟那两个混账外星男女说话,他们又来滋扰我了。”
  
  妻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又犯神经病了!真不该让你出院!”
  
  那时那些“国画”还没消散。山啊,水啊,花啊,树啊,在黑暗中烁烁闪光,如同舞台上变幻万千的激光布景似的。
  
  妻面向墙壁,朦胧中说完又要睡去。我将她身子扳过来,指着说:“你看,你看嘛!……”
  
  “呀!呀!我的上帝!……”
  
  妻一下子坐了起来,惊愕之状难以形容。又一下子缩入被窝,再也不敢露头,浑身在被下索索发抖。
  
  我说:“事实胜于雄辩吧?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好戏还在后边呢!”
  
  早晨我冲澡,喊儿子递一块皂——儿子探身浴室,手拿着皂,瞧我的样子如同瞧一头可怕的怪物。
  
  儿子突然尖叫一声,将皂扔在地上,一屁股跌坐于浴室门外。
  
  我听到妻赶过来惶惶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听到儿子心怀恐惧地回答:“他不是爸爸!他……是……是耗子精变的!”
  
  我下意识地往身后一摸,摸到了一条湿漉漉的、尺把长的、大拇指般粗细的尾巴!抻着尾巴尖儿,扭着身子看,见是灰黑色的,尾巴尖儿苍白。毛儿很稀疏。一根儿是一根儿。绝不比某些秃子头上抹了药水后长出的新发多。分明的,是一条老耗子的尾巴!没料到,他们说“优待”我,仅仅一夜之间我就他妈的有了!他们没搞错吧?够得上是一口三百多斤的肥猪的尾巴了!多大个儿的耗子,才配有这么粗这么长的尾巴啊!
  
  浴室门又被推开一道缝儿,我看见了妻的一窄条儿脸,和一只由于受刺激而瞪大的眼睛。妻窥视到的,当然是我抻着尾巴尖儿扭着身子看自己尾巴的情形。
  
  “呀!呀!我的上帝哦!”
  
  显现在门缝儿间的妻的那一窄条儿脸一晃,她就要晕倒。
  
  我顾不上“欣赏”我的尾巴,赤身裸体跃出浴室,扶住了正往后倒的妻。
  
  她定了定神,猛地推开我。
  
  她嚷:“别碰我!我讨厌耗子!”
  
  我说:“我也不是耗子呀!我只不过长了一条耗子尾巴嘛!”
  
  儿子也嚷:“我不要一个长耗子尾巴的爸爸!不要不要就不要!”
  
  于是妻扯着儿子躲入一个房间,关上门哭泣。
  
  我没心思接着冲澡了,匆匆擦干身,匆匆穿上衣服裤子。
  
  有人敲门。开了门,是老苗。一副失魂落魄,蔫儿巴唧的样子。好像被绑架了一夜,逃票儿到了我家似的。
  
  我也惊魂甫定,强装若无其事,将老苗客客气气让入客厅。毕竟是我的直属领导,大面儿上我对他总要过得去。
  
  他一坐下便说:“我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我说:“老苗,咱俩谁跟谁呀?不就两万块钱吗?我能把钱看得比友情还重吗?你若真觉得问心有愧,就打个借条儿,算我借给你的好了!至于利息嘛,比从银行贷款多少高出点儿就行……”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先不谈钱的问题先不谈钱的问题。咱俩之间也从没有过钱的问题啊!”
  
  我说:“那你赔的什么礼道的什么歉哇?你另外还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他摇头说:“没有没有。我现在相信你神经没毛病了。相信你向我汇报的那些情况了!”
  
  我说:“就是关于外星人的情况?你怎么又相信了呢?”
  
  他说:“唉,不相信不行了呀!你摊上的,我老婆也摊上了。而且,她已经长出了尾巴!”
  
  “嗯?她长出的是什么尾巴?”
  
  “孔雀!孔雀尾巴!那两个外星来的狗男女,认为她在说假话方面是一个可以教育好的。优待她,允许她选择。你知道的,她这女人虽然丑,却最爱臭美!所以她就选择了孔雀尾巴!现在她身上终于是有了美点了!她居然不知羞耻地将裤子裙子后边都裁开了口,为的是将四柄刚长出来的孔雀尾巴翎炫耀地露着!”
  
  我安慰地说:“老苗哇,女人嘛,既然被优待有选择的权利,谁不选择漂亮的高贵的尾巴呀?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嘛!难道你还希望她长一条丑陋的尾巴啊?至于裤子后面裙子后面开个口,我看不失为机智的做法!孔雀尾巴多大呀,渐渐长丰美了,要长几十根翎呢!后边不开口,怎么穿裤子穿裙子呢?”
  
  一想到老苗那肥壮庞大体如河马的妻子身后将拖着一束一米半长的孔雀尾巴,我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老苗立刻又为自己大发其愁忧心忡忡了。他说:“我骶骨那儿也长出包来了。已经长到小碗儿那么大了,特别的硬。也不知某一天会拱出条什么尾巴?那两个外星男女太没有政策观念太不公道了,为什么只显形给我老婆看,就不显形给我看呢?为什么给我老婆选择的权利,就不给我选择的权利呢?好歹的,我在地球上也相当于一位正局级干部吧?在家里又是户主!而我老婆退休前只不过是‘作协’机关的一名普通打字员!”
  
  他的话中,流露出对自己老婆的明显的嫉妒。
  
  我说:“老苗哇,话不能这么说,理不能这么讲。人家外星人,是没什么‘官本位’思想的,也没什么男尊女卑的不良意识的。人家只是跟着人家的感觉走……”
  
  老苗眼泪巴叉地嘟哝:“没我选择的权利,那我要是长出一条鳄鱼尾巴呢?堂堂一位正局级文化干部,倘若长出一条鳄鱼尾巴,这么严重的后果谁来负责?而且谁又能替我辩护,断定这么严重的后果不带有政治色彩呢?”
  
  我用安慰的话说:“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地球上尾巴千万种,怎么偏偏你会长出一条鳄鱼尾巴呢?我猜你可能会长出一条松鼠尾巴。不大不小的,毛茸茸的,一个‘?’似的松鼠尾巴。也将人见人爱不是?你不属于那种大瞪着两眼,脸皮厚似城墙,专说气势汹汹、指鹿为马、指黑为白、指非为是的假话的人。你说假话其实挺有水平的,挺圆滑老道的。你属于那种专说循循善诱的、抹稀泥的、老好人儿式的假话的干部。所以我估计你不大会长出太可怕、太丑陋、太令别人讨厌的尾巴。”
  
  但我心里极希望他长出一条巨大的鳄鱼尾巴。不是因为他多么坏,我恨他已旷日持久。他这人并不坏,只不过处世过分谨小慎微,树叶儿落下来都怕砸脑袋。我心里希望他长出一条鳄鱼尾巴仅仅因为我期待着瞧他的大笑话。有时候好人也期待着瞧好人的笑话。我们这个时代正使好人也渐渐变得百无聊赖而且痞起来。
  
  老苗不堪心理重负地说:“唉唉,咱们不谈我个人的尾巴问题了。听天由命吧。个人所面临的问题,再大,再严重,那也还是小问题啊!趁我们这座城市的二百多万人还没都长出尾巴来,我们应该去向市里汇报对不对?我们不能丧失了作家的这一份儿最起码的责任感对不对?”
  
  我笑了。我说:“老苗你自己去吧!我的责任已经尽过了嘛!不愿尽第二次了。”其实我的真实想法是——反正我自己已经他妈的长出尾巴了,才不为拯救别人出谋划策呢!如果我还没长出尾巴,那么拯救别人的同时也等于在拯救我自己,开动脑筋出谋划策还值得。而现在有好主意出台对于我也为时已晚了!我干吗光为别人动那份儿脑筋哇?面包面前人人平等。假话面前人人平等,尾巴面前人人平等!全市人一天工夫里都长出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尾巴我才高兴!
  
  老苗似乎看出了我的心里在怎么想,从兜儿里掏出一份昨天的晚报递给我,指着一条通栏标题让我看——
  
  少女轻生为哪桩
  
  小小尾巴
  
  内容是报道一名十七岁的高二的少女,学校里品学兼优的“三好生”,因为长出了麻雀尾巴,烦恼无穷,憋闷在心不好意思对别人讲,甚至对父母也难启齿,终于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咱们得救救孩子,是不?”
  
  老苗始终注视我。我低着头听完了他的话,不禁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满脸的真诚,语调中流露着央求。毕竟是好人。毕竟是当领导的。关键时刻就显出基本品质来了,觉悟高出我一大截。“救救孩子”四个字,顿时打动到我内心里去了。是啊,想必许多大人已和我和老苗一样因说假话而长出了尾巴或正在长着尾巴,不能让孩子们也从小就长出各式各样的耻辱的尾巴啊!
  
  我们正欲出门,电话响了,是小邵从市委打来的。说曲副书记召见我俩,让我俩立刻到市委去,越快越好……
  
  曲副书记和我握手时,极其抱歉地说:“看来是我犯官僚主义了。对你通过邵秘书间接汇报的情况不但没引起足够的重视,反而以为你得了精神病!现在咱们谈谈吧。详细谈谈吧!”
  
  落座后,小邵对我耳语,那跳楼的少女竟是曲副书记的亲侄女。从小在他呵护下长大的一个侄女。他非常疼爱她,视之为亲生女儿。
  
  我这才看出曲副书记表情悲伤得很。
  
  其实我心中早有对策。既然市领导当面道歉了,表示引起足够的重视了,我便毫无保留地,头头是道地摆出了我希望采取的应急措施。
  
  我谈时,老苗不时在沙发上扭动身体,屁股底下坐了一大把图钉似的。小邵也那样。一会儿歪着身子,一会儿欠着身子,一会儿耸眉,一会儿咧嘴,分明不知怎么坐才好。我猜这位似乎天生会做秘书的小伙子,一定是已然长出了某种最娇嫩的,碰不得更压不得的小尾巴尖儿……
  
  我却坐得比较安稳。因为我的耗子尾巴已经长得足够长。长得可以朝上撩起,扎在皮带下了。这样便坐不着了。耗子尾巴虽然丑,虽然挺见不得人,但是比较的柔软。所谓有弊也有利。
  
  我谈完,曲副书记表扬道:“好。谈得很详细。不仅汇报了极有价值的情况,还贡献了应急措施。如果我说了算,将来是要为你在市中心广场立塑像的!”
  
  我知道,正因为他说了不算,所以才说。
  
  我见他也咧了下嘴。
  
  他紧接着要向市里其他几位领导通报,建议召开紧急常委会议。我和老苗也就不再耽误他的宝贵时间,立即告退。
  
  小邵照例将我和老苗送到楼外台阶上。我和他握手时,半笑不笑地问:“怎么样啊小邵?”
  
  他搪塞地回答:“还好。还好。”
  
  我却从他表情看出,他心理压力极大,甚至有点儿神色惶恐。
  
  我抽出被他握着的右手,轻轻拍在他肩上,以一种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口吻说:“小邵啊,不必太当一回事儿。既来之,则安之嘛!”
  
  他两眼顿时就泪汪汪的了,忧郁地说:“我跟你不一样啊。你已经成家了,有老婆孩子了,长尾巴就长尾巴,不至于因为长尾巴影响什么。可我还没结婚呀!真不知该不该瞒她……”
  
  我知道他说的“她”,乃是省里一位副省长的女儿。还是一位正被港台制片厂看好,大有可能一朝走红起来的影、视、歌三栖新秀。的确,他的尾巴也许会断送了他的一段美好姻缘。而这一段也许会被断送了的美好姻缘,又是与这位一向踌躇满志,一向自信前程无量的年轻人的人生轨迹紧连在一起的。
  
  我同情地问:“已经长出点儿来了?”
  
  他噙泪点点头。
  
  我说:“小邵,你要听我的。当然还是先瞒着她好。小邵你想啊,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你若对她实话实说,那么你们早已确定了的爱情关系,一定吹灯拔蜡,彻底破裂。我不信她就没说过一句假话没撒过谎没欺骗过人!她也会长出尾巴的!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问题罢了。只不过是究竟长出什么尾巴的问题罢了。等她也长出尾巴了,你们俩之间,也就彼此彼此了。不存在谁有资格歧视谁的顾虑了!……”
  
  经我这么一劝解,小邵脸上的愁云淡了。
  
  我又无所谓地说:“我已经长出尾巴了,我都毫不在乎,照样儿地谈笑风生。饭也吃得香,觉也睡得实。你的尾巴还没见分晓呢,恓惶个什么劲儿呢?”
  
  小邵正掏出手绢擦眼睛,听了我的话,手绢刚拭在眼角,就那么愕住了。他呆呆地瞪着我,仿佛我已不是人。
  
  老苗急插嘴问:“是吗是吗?什么尾巴什么尾巴?”
  
  我不无惭愧地说:“我嘛,哪能长出什么了不起的尾巴呢?不过长出了一条耗子尾巴。很低等的一类尾巴,够不上起码的档次的。”
  
  老苗和小邵就都迫不及待地要观看我的尾巴,搞得我不好意思起来,说:“一条耗子尾巴,有什么看头啊?我也不能在市委门口儿脱裤子啊!”
  
  但他俩都坚持要看,非看到不可。我拗不过他们,又被他们扯入楼内,一个推一个拽的,弄入到男厕所里。
  
  老苗说:“脱!快脱!”
  
  小邵说:“让我们看!快让我们看!”
  
  不料大便池“单间”里,突然地站起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边系皮带,一边响亮地发出干咳。我认识他是市委办公厅的乔主任,急忙尴尬地打招呼:“是乔主任啊,少见啊!”
  
  他说:“少见少见。作家这一向在创作什么大作哇?”说着推开小门,一步从“单间”里跨了下来。
  
  老苗和小邵当然更熟悉乔主任,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乔主任一边洗手一边问:“苗主席,小邵,你俩和咱们的大作家,凑在厕所里想搞什么鬼名堂?”
  
  老苗和小邵又是一阵你看我,我看你。乔主任的话听来像开玩笑,又不像开玩笑。这种像开玩笑又不像开玩笑的话,我们都知道的,有时是最令人难堪最令人不知如何回答的。
  
  乔主任却接着问:“苗主席,你让咱们的作家快脱什么呀?小邵,你又急着要看什么呀?”
  
  老苗的脸倏地红了。
  
  小邵讷讷地说:“我要看……我要看……”说不完整一句话。
  
  我只有引火烧身地替他俩回答。我灵机一动,笑道:“乔主任,我心口窝那儿长了一片红癣。老苗以为有可能是皮肤癌的症状,而小邵认为皮肤癌的症状绝不会首先显现在心口窝那儿。他俩争执不下,为我心口窝那儿的一片癣打了一百元的赌。这不,正逼着我由他们当场对面地进行验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