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单向幻化魔药的效果越来越弱，月光下的安诺也逐渐染上属于艾琳娜的色彩。
黛尔菲丝站在原地，女人的话语声落进耳朵，清冽冷矜，像是溪流中随着水波缓缓流动的银沙。
留下或离开，我都会陪着你。
安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除了留在古堡里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碧绿色的瞳孔注视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黛尔菲丝脑海忽然闪现出安诺曾经对她讲过的话。
那一晚她们依偎在床铺，安诺抱着她，唇瓣靠近耳边轻声细语。
“我向你承诺，黛尔菲丝。”
“未来的某一天，你会获得本该属于你的自由。”
自由么......
一种极为大胆的猜测在黛尔菲丝心底扎了根，随后如野草一般疯长，她攥紧手指，为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感到可笑，同时又暗藏有一丝期盼与渴望。
“姐姐。”黛尔菲丝控制着语气不让声音颤抖，腰板微微挺直。
“...你要带我走吗？”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这就是安诺话语里想要传达给她的意思。
带她离开这座幽深的囚笼，离开这座埋葬着她自由的坟墓。
话音刚落，黛尔菲丝的视线里出现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心朝上，五根纤细光洁的手指略微向内弯曲。
“嗯，黛尔菲丝想得没错...”艾琳娜说。
嫩白的手掌下，那条纯白长裙已然消散，取而代之是带有荷叶边，做工精美的黑色丝绸裙。
“如果我说，我想将黛尔菲丝带出古堡，一起去外面生活。”
“你愿意吗？”
视线沿着胳膊上移，黛尔菲丝看见那头柔顺丝滑的银白色长发，以及那双标志性的鲜红色眼眸。
艾琳娜和安诺在眉宇间本就有着几分相似，此刻被橘黄色的灯火映照，女人清冷的面容多出几分暖意，恍惚间，两者的面容有了部分重叠，黛尔菲丝似乎看到了那晚在走廊里，脚踩月光，朝她伸出手的金发美人。
安诺...要来接她走了吗...
片刻，黛尔菲丝重新清醒过来，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安诺，而是三皇女艾琳娜，要带她走的人也是这位曾经欺凌过她的银发公主。
望着女人眼底流淌着的盈盈水光，黛尔菲丝松开攥紧的双手，静静垂在身体两侧，将刚才的错觉归为单向幻化魔药残存的药效。
如果说这句话的人是安诺，黛尔菲丝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对方，姐姐和自由一直是她最想得到的两样东西。
但要是换作艾琳娜，她又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起利弊得失。
明明是同一个人，给黛尔菲丝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注意到金发萝莉只是安静站着，两条纤细小腿立得笔直，艾琳娜知道药效已经彻底过去，此刻在黛尔菲丝面前的也已不再是安诺。
不过在意识到这点后，艾琳娜依旧没有去拿腰间的单向幻化魔药，手掌停留在半空。
离开古堡，皇宫内仅有艾琳娜·奥维希亚，没有安诺·费尔西斯，能带黛尔菲丝走出这里的也只有前者。
她需要让黛尔菲丝意识到这个事实。
闻着空气中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香味，黛尔菲丝轻轻开口。
“我要是留下来，安诺会每晚都在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安诺在黛尔菲丝心间的分量已经于潜移默化中超过了自由，如果每天都可以和对方见面，她宁愿哪里都不去。
艾琳娜听罢稍作沉默，粉唇轻启。
“没有突发状况，安诺每晚都会来城堡。”
“不过明年她要进入伊莎贝丝魔法学院进修，来这里的时间可能会大幅度减少。”
这也是艾琳娜想要在一年内向黛尔菲丝袒露真相的原因，后者对安诺展现出的依赖感极为强烈，到时候七天只见两三次面，黛尔菲丝肯定会东想西想患得患失。
这位未来的皇帝早晚要长大，现在的黛尔菲丝还不足以接过重担，她必须走出这座鸟笼，更早地接触世界。
几分钟后，黛尔菲丝伸出手，用靠近小拇指的那一侧轻轻触碰艾琳娜的掌心
她是坎托最不喜欢的私生女，也是对方人生经历中最明显的一处污点，艾琳娜将她带出古堡必然承载着巨大的风险，可能为此失去宠爱也说不定。
为了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争宠可能的人做到这一步，根本没有必要。
而且离开了牢笼，她不仅可以拥抱自己一直想要的自由，也能有更多的时间见到姐姐。
只要艾琳娜能喝下那瓶魔药，安诺随时都能出现在她面前。
感受到手心传来滑嫩触感，虽然黛尔菲丝没有向对待安诺时那样大大方方地与她十指相扣，只是动作很轻微地贴着，但艾琳娜也能从这个小举动中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愿意跟着自己离开古堡。
意识到这点，艾琳娜反握住金发萝莉的手，声音轻柔。
“那明天早上，黛尔菲丝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去到古堡外面，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不用担心。”
黛尔菲丝没有说话，也没有挣脱开艾琳娜，只是低下头看着女人脚上的小腿靴，那绑着蝴蝶结的靴面在灯下折射出程亮光泽，明晃晃得让她头晕。
她要走出这座迷宫了吗...还是在艾琳娜的帮助下...
一种浓烈的不真实感充斥在黛尔菲丝心头。
过了几秒，感觉出黛尔菲丝内心的纠结，艾琳娜松开手，低声道。
“我去盥洗室洗把脸...”
言毕，艾琳娜离开卧室去到走廊斜对面的卫生间，指缝中的温软猝然消失，黛尔菲丝盯着艾琳娜离开的方向，许久不曾动作。
她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
目光落在一旁的宽木箱，黛尔菲丝轻轻抚摸自己的胸口，逐渐加速的心跳在手掌中尤为明显。
从住进古堡开始便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到了最后，竟然是最讨厌的那个人给她的。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黛尔菲丝踩着凉鞋走到走廊，站到盥洗室门口，听内部传来细微的流水声，像是等待什么似的抿紧唇。
半分钟后，盥洗室的门打开，安诺走出房间，看见像朵小白花一样俏生生站立的黛尔菲丝，微笑着开口。